携带着满身风尘仆仆和紫色的清辉的浅见里杉,绕过处于战乱的城镇和村落,跨越汹涌的河流,穿过污秽的沼泽,不知道在原野上行进了多少个时日,才恰恰到达群山的边缘。
抬起头来,沧桑的紫色天幕,巍峨连绵、云雾飘绕的山脉一一映入视线。
早已将世界的时间概念稀释淡化的女孩,在心里确认了自己确实有着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。
于是,稍微放下心来的她,独自跋涉的期间,一边观察着这非同寻常的世界,一边在心里梳理着那曾经遗失的过往。
在记忆中,她曾在津边青木的引导和自身的努力下,渐渐变得可以和他人接触,真正地融入到了同班同学之间。她在别人的眼中从“不正常”慢慢地变回“正常”的中学生——却唯独忽略了草野彩织的心意,当她毫无心理准备地接收到草野彩织的告白时,对自身性别的困惑和不安却使她一时无法作出任何回应,这才间接导致了草野彩织遭遇了那样的伤害。
——只是这么简单么?似乎……还有其他事情?
她发现,在自己的记忆版图之中,那隐隐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,依然还是一片漆黑。
找不到头绪的她,无力和焦躁的滋味从内心涌起。
终于还是放弃了思考的她,只剩下了尽快到达草野彩织身边的想法。
静静伫立在原地,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银芒,她身上的衣服,由那有些破损的衬衫短裙校服,变成了一身银白色的连衣裙。通体银白的色调雅致而高贵,布料褶边的样式简洁而华美,两条的长长的饰带在身后飘拂,纵使是单薄的身躯亦无法掩盖她那宛如神祗的气质。
举手投足之间,她便是降临世间的女神无疑。
想象着脑海中目的地的景象,她的身躯迅速消失在用于传送的璀璨的银芒之中。
在这个世界里,悠远的神话或许未被传颂下来,但它将从此刻开始抒写。
……
在时间稍微早一些的时候。
草野彩织从巨龙巢穴里走到外面,坐在崖边石块上,望着这一成不变仿佛被时间凝固了的,那云雾背后的愈显寂寞的紫色天幕发呆。
等待中的她满怀落寞与无聊,在不知道已然重复了多少次的叹气之后,少女又开始了消遣式的自言自语:“唔……明明是勇者和公主、魔王的故事里……魔王却并没有出现呢。”
在心里把“魔王”角色选项标记之后,少女继续说道:
“不如就这样吧,我自己来扮演魔王……”
“许多年前,在王国的一次宴会上,公主对勇者一见钟情,决定了对方就是她一生相守之人。”讲述着她自己新编的故事,草野彩织的脸颊微微发红,“可惜的是,勇者第二天就离开了王国,她未能及时表达自己的心意……”
“……过了一年又一年,向公主求婚的王子和才俊不知道有多少,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的,因为在她的心里,早就有了所爱之人。公主一直在等待着勇者,她翘首以盼,却一直等不到勇者的消息。眼看着连国王都开始催婚了,黯然伤神之时,公主听到有传言说,因为天下太过和平了,不愿意被琐碎的事情打扰的勇者决定隐居避世,直到有必须铲除的魔王再度降世,勇者才会重新出山维护正义……”
微微翘起了嘴角,少女的脸上浮起了狡黠的神情:
“……于是,一向乖巧伶俐的公主,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某天夜里,她想象着魔王的手笔,在自己房间里的地板上留下了鲜红的字迹,然后想方设法地溜出了皇宫。‘魔王看上了公主的美色,于是可怜的公主被实力强大的魔王给抓走了’——这样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世界传开了,自然也惊动了隐居的勇者,很自然地,勇者决定去寻找魔王拯救公主……”
“……接下来,她让自己扮演成绑架公主的魔王,期待有朝一日终于与勇者见面的情景……”
闭上眼睛,轻轻晃动着脚丫,少女想象着接下来的发展。
“殊不知,才刚刚离家出走没多久的公主,就被真正的魔王给抓走了。”
乍然听到不是自己发出的话语,让草野彩织吓了一跳,她慌乱地睁开眼睛,看到那已经见过两次的宽大的黑袍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。
“你……吓死我了。”用着埋怨的语气,抚着依稀颤动不止的胸口,草野彩织抬起头来,疑惑地问道,“说起来……你到底是谁呢?”
黑袍人淡淡地说道:“我就是魔王。”
愣了一愣,草野彩织“扑哧”地笑出了声音来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想扮演魔王?”
沉默一阵,黑袍人说道:“你暂且可以这么认为。”
只见草野彩织摇了摇头:“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。”
“我不是在开玩笑。”明明在说着非常荒诞的事情,黑袍人的语气却异常认真。
感觉到了几分异样和不安的少女,愣愣地问道:“为什么要扮演魔王?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遮遮掩掩的,不肯用真面目来示人?”
“即将死去的人。”
短短几个字,却让草野彩织感到了刺骨的寒意,她怔怔地看着不明身份的对方,难以言喻的忧伤从心底浮起,半晌,她轻声问道:“请问,你也认识里杉……对吧?”
这个名字,宛如真理的钥匙,已然点破了这个世界虚妄的本质。
黑袍人的身躯一震,良久,方才低声问道:“你都想起来了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很好……”沉默了许久之后,说出了这样的话的黑袍人,便不再理会眼前的少女,径直离去。
“等等……”
草野彩织只觉眼前一花,视野里却已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。
方才的这一段对话,让少女的心底处冒出了不详的预感,她喃喃自语道:
“魔王……有那么重要么?”
万仞山峰之上,昏暗的紫色世界暂时沉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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